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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之将至,也是一种美丽/宝应老人素描(1)

七月 千叶树 2023-08-07

第132期

说心情/七月

编    辑/廿芭

千叶树/点蓝字请关注

01

也许是因为工作的关系,也许是因为心境的改变吧,我好像越来越乐于和老人们往来了。

说说这一年来我开始来往接触的几位老人吧,我想将来有一天我也要被后辈们称作老人的,我希望能够跟他们一样,被某个晚辈有意无意地念叨,咸咸淡淡地惦记。

02

韩厉观

韩老是本地文化教育界的名人,一辈子耕耘在教育文化战线,硕果累累,桃李遍布,又因为才华出众个性鲜明,善言敢言,免不了地有些屑小议论。但是韩老耿直一生,也无惧旁人的飞短流长。

去年初夏,我们几位后学贸然登门求教,在他的小而简净的客厅,韩老略过几句开场客套话,随即转入正题,谈文化论历史,说办刊聊团队,我喜欢他这样直抒胸臆,无遮无拦,言辞恳切,心意拳拳。

送我们走时,韩老宽厚的大手一挥,嘱咐我们:想干点事,就用心去做,不要顾忌这个担心那个,先做起来再说,要用成果让那些闲人小人统统闭嘴。

这个夏日午后晤谈,在我们看来,就是一堂生动的正式的讲堂,只不过那天的韩老,没有像他年轻时候那样,在几百人上千人的课堂上,讲到激动处,情不能自已,或哽咽或愤慨,甚至直接甩掉外套长衫,慷慨陈词,激情洋溢。

我记得韩老的满头银丝,它们让我感到了安心和力量。

03

朱国奎

同朱老说起来是老相识了,我们20年前因为稿件有过面对面的交流。后来我不做副刊编辑了,跟他也就很少走动了。但是我知道他一直还在自得其乐地写诗和散文。

等到去年我开始参与《宝应文化月刊》的编辑了,有幸又见到了他。

这一年多来,我们匆匆打了无数次照面,每次也是简单地聊几句,有时我们正在加班,他来看看,问候我们一声,倒好的茶也不喝,悄然无声地走了。

他先后送来了好多作品,每次都写上,恭请指正,按质论处,万勿为难。

有一阵子没看到他过来,我和伙伴们会问,朱爹爹怎么很久不来了?

大家都不放心。打电话过去问,原来是去广东他的儿子那了,我们才释然。

前一阵看见我们很辛苦,他带着羞涩地把我拉到旁边,小声说,我想请大家吃个便饭,你们太不容易了。我也没有任何意思,更不是开后门要上稿,就是慰问一下。

他的表情倒好像是自己在提出一件要让我们很为难的事情。

他解释说,我想不出来用什么方式表达我的心意。

我们婉言谢绝了,他倒像是放下了沉重的包袱,说,好的,我按你们的意思来。不管什么时候,要是你们想起来了,随时打电话给我啊。

朱老做了一辈子的老板,也写了一辈子的诗词。孩子在广东发展的很好,老人家宝应广东两头跑。

我们猜测,他一定也是把我们当成他的在宝应的孩子了。

他是阜宁人,只有一只胳膊,一只眼睛也几乎是失明的。他在宝应生活了一辈子。

看他的满是刻痕的脸,你就可以想象他这一生,克服过多少艰难,但是他又是怎么做到,有着这样的一副慈祥安然的面容?


04

梁鼎成

我们都尊称他为梁公。

很多年了,尽管我没有直接跟梁公打过交道,但是我知道,逢到举办一些文史类的活动,主事的人都要先扫一扫现场,问一声,梁公到了吗?或者说,梁公怎么没有来啊?在官方和民间看来,他都算得上是权威。

去年夏天最闷热的时候,我冒昧地找到他的电话,跟他约一篇系统全面地介绍我们宝应淮剧的大稿子,电话里的梁公客气地说,谢谢你们想到我这个老头子,我尽力吧,如果达不到你们的要求,我再改。他还说了几句鼓励我们的话。

很快稿子就拿来了,厚厚十几页,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写在淡绿的方格稿纸上的,像从前的刻钢板,我们一字未动地刊登出来后,反响非常好。

我是后来才知道,其实当时他忙着照顾生病的梁奶奶,每天的精力很不够了,就是这样,他连续几夜跪在医院的病床前,赶写出了我们催约的文章。

梁奶奶告诉了我们的编辑,编辑告诉了我,梁公晓得后狠狠地责怪了奶奶,他说写作的快乐不是一般的,我也答应了人家,岂能够塌台掉链子。

今年以来,梁公来过我单位两次,两次他都是一进门就先打招呼,你忙,我耽搁你几分钟。

我留他多说几句,他的耳朵好像有点背了,我就尽量大声点说,他很歉意地叫我就正常说话,自己把头往我这边倾斜了,把一只耳朵尽量凑近我。

我说很多地方志方面的知识掌故,现在很多年轻人都陌生了,能不能请您系统地写写?我们月刊新辟了《宝应街巷风情录》呢。

他犹豫了一会,最后说,好啊,我老头子答应你了。

送他蹒跚地下楼,我突然有点后悔了,觉得自己是在逼迫勉强这位可敬的老人。

05

李永定

现在的年轻一辈是不怎么知道李永定了,早些年的庙堂和江湖上,李永定的大名,你是想躲都躲不开的。

当时的县市两级党委政府专门出了红头文件,号召广大党员干部向他学习。

我10多年前有机会在他身边工作。

印象里他话不多,但是说一句算一句,像是锤子砸在钢板上,干脆利落,震得嗡嗡地响。

他留了几十年的板寸,根根竖立,精神抖擞;一年四季好像就是件把衣裳,但是始终干净挺括。

那时候我和时任检察院反贪局的姚宏斌刚到厂里,兴致勃勃地想钻研一些东西,李厂长说,这些不适合你,你很快就会调走的,可以在营销招商方面做些事情,也是锻炼自己。很快他就安排我们几次短途远途的差事,的确长了不少见识。

我当时已经有了熬夜的习惯,每天起来都迟,打仗一样赶到门卫处签到,李厂长看到过几次我的狼狈模样。

有一天行政吴大姐突然跟我说,你以后不用签到的。我很吃惊地为什么?

吴大姐说,李厂长交待了,你是文人,习惯夜里看书,不必要大早赶签到嘛。

我很惭愧,也很感激。

一旁的姚局宏斌兄把桌子一拍,朗声说,这个老李实在,够意思!

我们在一年半后回到各自的岗位,跟李厂长也几乎没有任何联系了。

意外的是去年办刊以后,有几次编辑告诉我,有位很帅气很精神的老人来过几次了,问你的,但是也不许我们打电话给你,说他就是顺道过来看看我们的,没事。

他只肯说他姓李。我想了一下,实在不能确定是哪一位。

之后的一个雨天的傍晚,我在编辑部里忙乎,进来一个人,高大魁梧的身形,顿时挡住了从门口落进来的夕照,屋子里的光线马上暗淡下来。

我头一抬,竟然是李厂长!他正笑吟吟地望住我呢。

李厂长跟我说,听说我们在办刊,特意找来认真看了,很不错,几次过来就是想鼓励鼓励我们,要坚持下去,有什么困难他看看能不能帮上点忙。

喝了一杯清茶,雨声停了,天色也暗了,他起身告辞,我坚持送他到门口,看他跨上二八大杠自行车,骑远了。

临走时他说,办杂志很辛苦,你也一直喜欢熬夜,要注意调剂,中午尽量眯一会,身体是干革命的本钱啊。

从去年到现在,我们不断地听到有人来说,是李老介绍我们多看看你们的杂志,多给你们投稿的。

我打电话给他,请他有空过来坐坐,他笑说,我老头子空多呢,但是你们忙正事要紧,我不去打扰你们的。

前几天编辑告诉我,李厂长电话里详细询问了读书会的情况,大加赞成,连夸是好事,要帮我们宣传推广呢。我赶忙说,千万不要收他的会费啊。

昨天下午编辑来电话,说李厂长特意来缴费办证了。

我责怪怎么还是收了钱呢?编辑委屈地说,牵了半天,老人家真要发火了,我们就没敢再坚持。

06

你已经感觉到了吧,我喜欢这几位老人。他们的年纪差不多都在八十上下了,还有好几位也是我敬重,或者特别希望能有机会接近的老人家,我会在以后慢慢地写下他们。

嗯,老之将至,也是有别样的美丽。

如果成为这样的一位老人家,那么老就老了吧。

说说看,你的身边又有什么样的老人?


2016-7-12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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